3月10日凌晨，韩国第20届大选结果公布。最大在野党总统候选人尹锡悦，以微弱的优势击败执政党共同民主党候选人李在明，赢得选举当选下届韩国总统。

双边贸易总量远超3000亿美元

一直和笔者有交流关系的韩国智库高层人士就进一步巩固对华经贸合作关系发表了见解。我们共同认为：三十年前，中韩两国外交官在各自最高决策层的指导下，排除各类障碍建立了大使级外交关系，为当时的东北亚和平与发展注入了崭新的正能量；到世纪之交，中韩关系成为亚洲睦邻友好合作关系的典范。

说到建交的初心，除了发展正常的国家间关系，促进双边经贸合作是关键元素。当时韩国决策层认为，中国的领土是韩国的近100倍并实施改革开放政策，韩国民间对华经贸重点区域长三角地区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的龙头，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中国人和主要城市如北京和上海对韩国外贸意义重大，因此，韩国经济界推动韩国政府实施了“北方政策”，即大踏步地展开对华经贸合作，最初的合作布局重要区域就是华北和华东。中方认为，韩国是亚洲四小龙之一，是经济发展的优等生，以建交为契机展开经贸合作不仅能够吸引对方大企业来华投资，而且可以借鉴对方先进的管理经验与研发技术，并且在国际经济舞台如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中展开战略合作。因为共同的战略需求和彼此的互补性，合作势如破竹。

统计记录显示，1992年即中韩建交当年，双边总贸易额仅为63.7亿美元；但自2003年开始，中国超越美国成为韩国最大的出口市场。目前，中国已是韩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一大出口市场和第一大进口来源国，而韩国是中国的第五大贸易伙伴。2018年，中韩双边贸易额首次突破3000亿美元大关，这在韩国和亚洲都是划时代的经贸里程碑。虽然在翌年有所回落，但2020年，双边贸易在疫情背景下，尤其是旅游业和物流业合作遇到严峻挑战的局面下，逆势突破3000亿美元。2021年，中韩两国经济活力都相应复苏，双边贸易总额达到3623.5亿美元的崭新水平，同比更是增长26.9%。这一贸易总额，相当于去年韩国与美国、日本、欧盟贸易规模总和。这在西方贸易保护主义色彩逐渐浓厚的当下，自然显示了勃勃生机。

前段时间的韩国大选中，个别韩国经济学家发表情绪化言论，声称要减少对中国市场的依赖。但放眼全球市场，减少后的份额，哪个市场可以替代呢？相比而言，中国市场对于韩国企业更具有不可替代的战略意义。韩国贸易投资振兴公社（相当于中国的工商联）的分析显示，2021年韩国对华出口额为2136亿美元，同比增幅超过20%，这是韩国对华出口时隔三年再次超过2000亿美元，而且中国市场是韩国外贸顺差最主要的来源。

不过，韩方也有强烈的居安思危意识。代表韩国贸易投资振兴公社常驻中国的北京贸易馆就分析，韩国产品在开发中国市场时出现了定位模糊和品牌影响力不足的不利因素，因此在确保产品新颖和多元化的同时，有必要充分利用数字平台和内容创造对华出口动力。笔者认为这是比较客观实际的判断，对韩国决策者更有价值。

自由贸易要素促进下的新活力

中韩经贸关系从不断升温到里程碑式的发展，有几个历史性的坐标，双方都紧紧抓住了机遇，并向经济界发起总动员，向关联领域进行了有效延伸。

第一个历史性机遇是北京举办2008年夏季奥运会，韩国政府和大企业视为拓展北方市场的特大机遇；同时，北京奥运会主办方专程到韩国取经办奥经验和谋求合作。韩国现代汽车进入北京出租车市场和整厂投资的举动，就发生在北京举办夏季奥运会前夕，这个时期也是韩国现代集团世界五百强排序最前的阶段。现代集团奉行对华经贸交流热忱主张，在化工、机械等领域都有合作佳绩。

第二个历史性机遇发生在上海举办2010年世博会阶段，这被韩国企业界和韩国中央政府相关部门认为是融入中国大市场的特大良机。这段时期笔者在和韩国智库的交流过程中，发现其高级研究员们对“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世博会理念比不少中国人还要熟悉。并且，韩国智库同行是从产业避开低利润竞争和城市革命性行业诞生角度，进行研究和调研的。因为当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已近十年，在食品、服装、制鞋、建筑材料等劳动密集型行业，中国企业因劳动力价格和土地供应等便利更具有经营性优势，在华韩国投资企业需要新思维。上海世博会期间，韩国国家馆非常活跃，不仅其国内十大企业以三星为首积极展开了商务拓展活动和主题性探讨，各地方政府也派出使团同中国华东各省份进行了产业合作机遇洽谈，智库之间的交流也更为坦率。也就是在上海世博会举办期间，中韩双方形成共同打造绿色发展（后升华为低碳产业合作）、联合推进技术研发和避免各自影响力主力产业低利润竞争的共识，这对于此后十年经贸合作意义重大。

如联合推进技术研发，主要领域集中在信息技术和物流技术，这对于中韩双方来说都是符合市场需求和城市竞争力的关键发展要素，事实上双方也共同捕捉到了成长型市场即蓝海。手机业务就是由韩国企业创新产品新内涵，特别是折叠式手机和手机相机化；而中国企业赋予了手机划时代的微信沟通和扫描式结算功能，都极大地便利了双边经贸合作和微观结算手段，并造福旅游合作。韩国总统文在寅夫妇访华时，还特地由韩国驻华大使陪同在北京体验了手机如何支付早餐，一时成为美谈。过去六年间即中国“十三五”规划阶段中和“十四五”规划启动以来，韩国企业界和智库从业者已经形成了解中国政府规划和关注中国全国两会的思维习惯。一些中方新型的产业技术战略性突破也为韩国企业欣然接受，如北斗导航系统经过韩国物流企业的应用型比较，认为比原本使用的欧美卫星导航系统更加清晰、精度更高（可以精确到米），尤其在沙漠和高原等复杂地形、发生灾害时期以及恶劣气候条件下，北斗系统更具有明显的优势。

基于中韩经济合作以及东亚经济一体化进程的需要，中韩双方都是区域自由贸易的推进方，也都是世界贸易组织的战略支持者。东北亚三国一度谋求中日韩自由贸易圈，但由于日本国内非经济因素的干扰，谈判耗时多年未果。好在贸易便利化和自由化是企业家们的迫切需求，也是亚太地区民众实际福祉，因此更大范围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于今年生效。其中涉及中韩双边经贸合作的条款有：中国对韩国产的纺织品和不锈钢等逐步削减关税到零，对韩国产的发电机、汽车零部件等实施部分降税；韩国对中国产的糊精（食品和药品制造的重要原材料）等实施零关税，对中国产的服装、干贝、鲜鱼、瓷砖等民生消费型物资实行更低关税税率。

该协定得到了中韩两国企业界、海关、地方政府和新闻界的高度重视，并且在今年头两个月就起到了促进作用。自由贸易条件的逐渐落实，也促进了中韩主力企业、创新型行业彼此间投资。目前，中韩两国在对方的投资额均超过了1000亿美元。甚至在“一带一路”相关国家，中韩两国的第三方业务合作也已启动。

今明两年双边经贸面临的挑战

最新统计数据显示，中韩经贸关系在今年初取得了开门红。而且，双方在贸易方面更加注重以人民币为口径进行统计和研判。今年前两个月，中国进出口总值6.2万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3.3%；按美元计价则为9734.5亿美元，同比增长15.9%。中韩贸易总额按人民币计为3693.6亿元，同比增长14.9%；不仅占中国贸易总量的比例高达6%，而且韩国在中国的贸易伙伴排序中上升到第四位，超越了日本。因此，韩国经济界认为全年超越日本，坐稳中国第四大贸易伙伴是可实现的目标。然而，严峻的挑战就在眼前。

俄乌之间2月24日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后，对资本交易、大宗贸易市场、国际储备和产业链体系，都产生了极大的冲击。预计这波冲击将贯穿整个第二季度，势必进一步增加国际供应链危机。据初步研究，国际供应链危机状态会影响到明年第四季度。

这种因地缘冲突而导致区域性经济大面积受损的情况，颠覆了西方国家智库的原先估计。如意大利因国际油价增幅1个月内超过40%而宣布物流业停工；法国也因油价上涨调低了全年经济增长预期，并大幅减少了巴黎飞往亚洲主要城市的航班；波兰不仅因地缘因素直接毗邻冲突地带，而且还接纳了150万难民，其财政压力是空前的。而意大利、法国和波兰这三国恰恰是韩国在欧洲的主要合作伙伴，也是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主要响应方，俄乌冲突和这三国的代表性困境并不符合中韩的利益。

就中方的案例而言，从上海、义乌和成都发出的中欧班车，虽然冲突双方都给予了安全通行的保障，即货运班车依然可以通过乌克兰抵达波兰境内，但是货物量在冲突发生三周后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一，这个份额主要是韩资企业在中国西北和西南所设厂家产品。就韩方的案例而言，其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的资源型开发业务不得不暂停，包括渔业开发和林业经营，这都是韩国国内消费及原材料行业迫切需要的业务，同时中方东北地方性企业也参与了合作。如何恢复是个大课题。

国际资本市场并不太平，除了各国主流媒体已经在研判的投资者信心课题外，一些金融大鳄又开始动作。3月上旬的镍期货交易就出现了疯狂的投机，对贵金属大宗贸易市场冲击特别明显，直接促使了伦敦交易所中止了交割和修改游戏规则。韩国主要矿业原材料都依靠进口。如俄罗斯是韩国的第十大贸易伙伴，也是电动汽车电池原材料镍和铝的对韩出口大国。随着乌克兰局势不断升级，国际市场上镍、铝价格不断攀高，尤其是镍价格较今年初上涨了40%。如何应对主要原材料的价格涨势，是中韩的共同课题。

中韩双方也都不希望国际石油价格失控。目前，美国政府出于权衡之计和油价上涨压力，直接和委内瑞拉政府进行沟通，但是因之前多年的制裁负面作用，委内瑞拉无法在今年下半年将足额的原油产量投放国际市场。所以较务实的是，以沙特、阿联酋、卡塔尔为主要供应方的中东产油国加大市场投放力度和对中国、韩国等亚洲国家的供应份额。这也是韩国支持中东和东北亚原油贸易以人民币为主要结算手段的理由，同时中韩双方也都积极支持伊朗重返市场。

总之，今明两年韩国经济和中韩双边贸易面临的挑战无疑是严峻的，但也将更加促使双方努力提升战略合作力度。正如尹锡悦所强调的：“中国是韩国最大贸易合作伙伴，也是全球最有影响力的国家之一，韩方愿同中方就双边和国际地区问题不断深化沟通与合作。希望双方以建交30周年为契机，进一步密切高层往来，加强各领域交流合作，增进国民感情。坚信韩中双边关系必将取得更大发展，再上新的台阶。”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