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暖心提醒，听着歌读故事更有感觉~

一股椒香漫过心田

张建文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博士毕业后，来到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已经有整整十七个年头。耳闻目睹湖南人餐桌上的“无辣不欢”，我却闻辣就“慌”、见椒就“焦”。直到6年前，我入乡随俗尝了辣椒，从此便觉椒香满怀，爱不离口。

让我真正接受并青睐辣椒的，是我的一位病人——李大娘。她60多岁，来自桂阳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6年前一个秋风瑟瑟的傍晚，我正准备下班回家时，一个中年农村妇女领着李大娘来到我的诊室。瘦小的李大娘弓着身子，一手捂着腹部，一手紧抓随身携带的布袋子，手指嶙峋突兀，手上的皮肤干涩多褶且色泽暗沉，能看得出，她正被病痛折磨。

“我妈肚子已经痛了大半年了，有时像是痔疮一样出血，隔几天又像是痢疾一样拉肚子，每次都是到乡镇的小医院挂几瓶吊水缓解疼痛，这回实在是痛得抵不起了……”大娘的儿媳妇告诉我。

我听后脸色不禁凝重起来，我让大娘躺下，给她做了直肠指诊，手指摸到了菜花样的肿块，褪下的指套上带着血。以我多年从医的经验来看，大娘得的不是痔疮，而是直肠恶性肿瘤，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直肠癌。我在一旁小声告诉李大娘的儿媳，恶性肿瘤的可能性很大。

大娘的儿媳请求我对大娘隐瞒病情，于是我回头跟大娘说：“大娘，你现在的病情诊断还不是很明确，需要住院再做些检查。”

“检查，那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哟？”大娘问。

“现在医保政策好，花不了多少钱。”我答道。

我与大娘的儿媳反复做工作，大娘终于同意住院检查。住院后的检查结果印证了我最初的判断。肠癌的预后与肿瘤的病变分期紧密相关，如果老人提前一年就诊，延长10年生存时间的概率在90%以上。我告诉家属实情：必须尽快手术才能延长大娘的寿命。李大娘仍旧为费用问题担心，执意不肯治疗，要出院回家。

大部分山村里的老人，把钱看得比生命还重，总以为忍一忍、挨一挨、拖一拖，病就会过去的，可最后常常拖成了大病、重病。

治病还得先治“心”。我理解大娘的心情，她是怕给晚辈带来经济负担和精神拖累。为了打开大娘的心结，我和大娘拉起了家常，我对大娘说：“大娘，您的命好着呢。我原先还以为陪您来看病的是女儿，没想到是儿媳，您的子女多孝顺啊！钱花掉了，您儿子还可以赚回来，您的病不治好，晚辈会自责、会遗憾，他们哪里有心思工作呢？您身体好了，他们才能好啊！”此时，大娘的儿媳也在一边央求大娘：“妈，您就听张医生的话吧！”

几句贴心的劝慰，驱散了大娘脸上笼罩已久的阴霾和内心的焦虑，大娘坦然同意手术。手术非常顺利，完整切除肿块后，成功保住了很可能因肿瘤位置低而保不住的肛门。

有天早上我查房时，无意中看到这样一幕：大娘的儿媳妇从衣兜里掏出一叠一元一元的零钱清点，然后交给前来探望大娘的亲人，托她照顾大娘一天，自己再回家去筹钱。我鼻子一阵酸涩，连忙去办公室把妻子带给我的早餐端到大娘病房，让她吃下这些半流食，大娘热泪盈眶。

出院时，李大娘握着我的手再三感谢，说她一定会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一次来复查时，大娘背着半袋子青椒来到我办公室送给我。“张医生，你回家尝尝我种的辣椒，样子不好看，味道香着呢！”我留大娘吃了饭再回去，她说迟了怕没车，执意要走。

晚餐桌上，妻子用大娘送的青椒做了青椒炒肉丝，端到我的面前让我尝尝。妻子说，大娘为了这几斤新鲜的青椒，鸡叫起床，踏露采摘，天亮赶山路，到墟上搭三轮摩托，又到镇上挤公交，这一路辗转多不容易，不要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我夹了一片，清香可口，全无想象中的辛辣刺激味儿。那一餐，我胃口大开，吃了三碗饭。

此后的四年多，每到辣椒成熟的季节，李大娘在复查时都会给我带一袋她亲手种的辣椒。她一来，我家的餐桌上就会多一道郴州本地的家常菜——椒香肉丝。

又到了辣椒飘香的季节，我却没有等到李大娘来复查的身影。她的儿媳在电话里告诉我：大娘前段时间走了，走时很安详。大娘说，虽然我们没告诉她是什么病，但她从医生和孩子们的表情中早已猜到自己得了癌症。这五年多的命，是张医生给她赚来的，她很知足了。弥留之际，她嘱咐孙子将来一定要考医学院，读博士，像张医生一样，做个妙手仁心的医生！

在这静谧的夜晚，弯月如钩，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椒香”弥漫在我的胸口。我常想，如果大娘能有些防癌意识，明白早期筛查、早期诊断、早期治疗的重要性，她的生存时间肯定会延长。医学科普多么重要啊！这是医生的责任，我们每个人都该尽己所能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

文：湖南省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胃肠外科 张建文

编辑：张昊华 于梦非

校对：杨真宇

审核：徐秉楠 王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