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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秋雨浸山河,袅袅霞光映灵山。
是非曲直难裁断,红石山前现清源。
阳光明媚,柳青青。青山绿水入画廊,碧波荡漾好春光。山门外游人如织,难得的好天气,景区售票口挤满了换票的人。
来,跑慢点,跑慢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怀里搂着一件灰色的夹克,顺着出票口一撕,连号的四张票便到了他的手中。他退到一旁,身边的小孩子跳起来要票。他把它们分开,各自一张,拉着他的手,孩子母亲和妹妹跟随;一家人检过票,便向山上爬去。慢一点,杰克!母亲在呼喊。
莺飞草长,山头杜鹃绽放,百木回春,绿意盎然。家人爬上半山腰的时候,打头的孩子已经翻过山垭,一尊高大的神像矗立山巅。但则见:
披金甲四射光芒
执长枪刃现神光
俊俏郎清波荡漾
守山河百载沧桑
呜,呜——小孩哥把双手作喇叭状,对前方长喊。
一只苍鹰从天空掠过,那头像缓缓一转,有神光一现,又慢慢恢复如常。
看啦看啦,二郎神显灵了,显灵了!庙前拍照的大汉失声喊叫,一旁的人走过来,取回相机:一天天,神神叨叨!这相倒是拍得不错,很有灵气。
真君着金甲,手执玉现弓,携了眉老五,驭云巡狩。一丈之外,几个随儿紧紧相跟。
哈哈,贤弟观望,那人世间五谷丰登,百业兴盛,好一个硕秋啊!真君一手捉于玉带,神色光亮。
四季轮转,九州升平,便是人间好风光呀!眉老五一脸乐呵。
真君压低云头,叫那老五观看:此山绵延数百里,层林尽染,金黄一片。你看,连那石山也是朱红之光啊!
眉老五摇头,这天文地理我哪里知晓,四海之内,我是分不出两样。神仙兴致,何不下界一观?
好主意,神音未消,云头点地白光飞扬。二郎化作凡间男子现于山岗,行走了几步,秋草在真君脚下窸窣作响。
几人见山下有大道,便攀木下去。白犬最是精神,一哧溜已在大道边吠叫。眉老五趔趄下了坡,敲那狗头,你能不能叫得世俗些?你这洪钟大吕,哪有个狗样?
白犬摇头摆尾,狗心却是不服:我没讲人言已是不错了。
路上不时有行人经过,有行商之人,有剜菜之妇。突然,后方传来马蹄之声。随儿忙拉扯他们两个,闪开些,闪开些,有官家经过。
须臾间,一驾马车从真君身旁擦身而过。他故作惊叹:好神气,好神气!
一旁随儿嘟嘴道:看你们在天上把我们呼来唤去,也让你们见识见识下界来的心酸。
眉老五摇摇头,非也非也,我可是一点儿都不酸的啊。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嚎啕之声。
上前看时,却是一老妇人在那哭泣,捶胸顿足。旁有一青年女子,地上躺着一三岁男童。仔细看时,却是完好无损,只是没有了气息。
真君问道,这却是何情形?
老妇人回话,语调有些生涩;眉老五暗想,怕是今日行得远了,不在寻常国界。
妇人见真君不甚明了,便脱下孩童小鞋,一道齿印露了出来,血迹斑斑。
是狐狸!眉老五急道。
适才官家经过,你等何不告官啊?
当今天下,官家凡事要求个凭证。我等妇孺,哪里擒得了妖精。一旁青年女子言道。想我孩儿,田间玩耍,不过片刻工夫,便遭此横祸!她掩面而泣,凄凄惨惨。
此山宏大,当有山神在位!你等何不燃纸焚香,祷告于他。真君耐不住,急问。
此间地仙,早年间倒有应验;此三五载来,泥塑木雕而已。
真君开眼来观,小童魂飞魄散,并未去至地府,且伤痕之间,狐毒甚重;便辞了婆媳二人,一路往山神庙而去。
寻了香火气,真君等来至一座庙堂。但见雕梁画栋,砖红瓦碧;庙内香烟缭绕,供果飘香。檐下铜铃轻吟,庙前奇花异彩。
不等进庙,山神已步出庙来。生得是虎头豹眼,巨斧过肩。
你等非凡间男女,来此作甚?那神问道。
喔,你倒有些法眼,只是狐妖害民,你可知晓?真君问他,却又心生疑惑。那厮腰身之后,有乌黑之气环绕。
本神已知,自当定夺;汝等离去即可。山神转身,就要进庙。
且慢,真君一声喝,显出本貌,用枪刺将过去。那厮也不慌忙,以斧来挡;真君岂能惯他,神力出枪头,仙法罩孽身。不出两个回合,将那厮挑翻在地,枪尖直抵眉心。
再不显出原形,管叫尔道行全销!
那厮晃悠悠,却是一只毛色金亮的千年公狐。
此间山神何在?眉老五厉声问。
上神且随我来。那公狐伤了筋骨,脚蹬疾风,摇摇摆摆领真君二人往山中飘去。随儿们整顿庙宇,祛除那些妖气。
日头西坠,但见前方鸡鸣犬吠,屋宇森森,好似一处大户人家。
神与妖皆下地来,老狐前去叩门。不一时,门开半扇,窥见里面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几个家丁探出身来,惊问老祖宗为何这般模样?真君一看,那分明是几只幼狐。
突然,其中一只大声尖叫,奔进院去,直呼院外来了妖孽。
真君有些莫名其妙,按耐住满腹忧愤,观他动静。
不时,一个文静书生步出门来;却是文静优雅,风流倜傥。眼泛深蓝,嘴阔四方。
见那老狐狼狈,书生愤然道:无用的老狗儿!
真君早已不可忍耐,挥枪道:何处妖孽,还不现形!
书生冷冷道,某家红石山神爷,现不现形,看你的本事!
话音未毕,真君之枪直奔贼首。那厮挥扇来挡;里面的妖儿四出,眉老五与它们战成一片。
白犬在一旁哼哼了几声,眉老五急道,还不显出原形!
一个妖儿将刀砍到了白犬头前,白犬一个腾挪,避到眉老五身后,急道:这就是原形!
唉,眉老五双刀横飞,面前妖血四溅,回头道:我说的是人形!
那书生战了几个回合,有些不敌,闪进院去。小喽啰要关院门,真君一掌横扫,哪还有个门啊墙的,四处一片灰烟。
眉老五跳进院去,目瞪口呆。那内中,血污四处,一旁的石台上,人肝人肺,人心人肠,俱都齐全。地沟边,脑涂地,喉绕框。好一个悲惨世界!
老五怒从心中起,恶自胆边生。齐刷刷刀刀生风,凶狠狠妖血蔽月。那些狐儿狸儿猴儿纷纷化作灰烟,销了原神。
那书生取双锏抵挡,几次直逼真君身前。真君后退几步,掷出枪去;手来玉现弓,搭却金木神箭,射将过去。
一团黄白烟雾升,空中狰狞大笑:哈哈哈,尔追我来——
四处一片死寂,眉老五看身后咋咋然。他回头看去,却是那老公狐瑟瑟发抖。正欲转身,白犬一个金瓜击顶
,将它化成血泥,了却了残生。
眉老五怒道,让你现身,你不现身;好不容易有个活口,却被你断了线索!
真君叫二人不必吵闹,用目观看,天上人间,竟然无那妖的踪迹。
他不觉好生奇怪,便唤身旁人与犬,前去地狱追寻。
有鬼卒在冥界外打探,真君降临,秦广王急急撩袍端带,前来迎驾。
未等他开言,真君言道,适才观见你十八层之兵丁超越界外,恐有违天规。
改正即是,改正即是。秦广见他神色尚悦,连连回禀,信誓旦旦。
秦广退步,请真君上座。
真君推却,道:我来问你,你幽冥界这几日,可有什么奇闻异事?
秦广不解,忙回道:我处只施轮回,惩恶扬善,顺应天道;不曾有怪异之事。
眉老五言道:既是如此,可否我等巡视一番?
秦广心生疑惑,又不敢推却,便道:且由上神,且由上神。
三位行过幽冥之处,看奈何桥,上望乡台;观滑油山,见彼岸花。专挑那阴森之处,少去鬼哭狼嚎之所,却并未见那妖的踪迹!
这就奇怪,不在三界之中,不处五行之内?真君暗自思忖。
十八层层层搜尽,观尽了那些魂灵儿凄凄惨惨悲悲,看遍了恶鬼们前世狡诈凶狠;三位无功而返。
突然,眉老五一声高叫:真君且看前山——
三位望去,不远处,黑漆漆中,巨链锁山门,巍峨边无穷。
真君唤过随身的判官,大怒道:传秦广!
那秦广前来,哆哆嗦嗦跪在尘埃:真君吩咐——
你久居下界,长了本事,竟敢蒙哄本神!此中什么门道,快些打开来看!
秦广站起身来,惊恐万状,直呼:不可,不可!
难道还有本神所惧?真君不由分说,开了天眼,那锁链竟然纹丝未动。不由大怒,以双掌之力劈去。
千丈门轰然倒地,那孤城中血腥扑鼻。踱出来万丈异灵,万千千数之不尽。
眉老五观来,那物未有呼吸之状,观不见何为首,哪是身!全躯如溶岩,起伏雷如山!古今未见如此奇异魔,不晓得从此后,寰宇中可还存阆宇仙山!
秦广疾呼:快列幽冥界拼死抵挡——
有地狱中猛将执戟飞腾而战,那魔反转上部,一触将,那将瞬间消逝。
有神勇攻其下梢,却只见尚未近前,乌烟一丝,落得个干干净净。
真君飞身高过幽冥界,神力聚,万千真气绚烂。掌送魔之巅,身扫囫囵个。飞沙走石成灰烟,十八层层层飘摇。
个大之厮有些摇摆,缓慢了下来。但更多的涌了过来,去至刀锯狱。
白犬听那身后狱中,不论善恶,无论鬼神,都成了那魔下齑粉;第十八层黑黝黝一片。
真君变化了身形,成就无穷大;执枪直奔首魔,却如同搅一汪泥沼。神光刺万千,掌穿其中过;那物仿佛不再动弹。
眉五早唤来自家兄弟,六圣战于那些庞然巨魔,不觉间伤筋动骨、真气四逸。幽冥之中,万千灵且防且退。眉老五看身后数层,好一个地狱空空。
遑论战了多少时辰,眉六圣元气大伤,白犬气若游丝,难作呜咽。
真君费了无数气力,那魔城中渐渐安静下来。
真君唤那秦广,秦广战战兢兢,连下数层,跪至面前。
真君气力低沉,问他,那些魔头,什么来历?
秦广颤然道,乃千百年异物,不知为何闯入我界,难以抵挡,故以上古鸿钧带锁藏。
真君叹了一口恶气,问他,何不报与天界?
秦广退缩一角,恍惚言道,本有意启奏,又恐扰了上界清净……
真君言道,这回力衰,不知内中如何,你且锁了魔城,再做道理。
秦广往前,真君停下脚步,又道,魔城事,那飞虎将军可曾知晓?
秦广略有迟疑,回道,未必……
说个明白!
或许……秦广冷汗直流;直至身后不再有动静。
秦广忙命几个幽神去锁魔城;又回头看,真君已飞升,便叹了口气。转回头来,秦广不由瞪大了双眼,那魔城之上,一个万丈巨物,正眈眈而来。
一行出了幽冥界,真君又来观看,不觉吃了一惊:红石山之妖神,竟然不是幽冥魔城之类!
眉家六圣急需修养,真君命他等携了白犬,且回仙山。
真君何往?
本神再往天外巡查,定要捉拿!
真君出南天门,过了万千里,观见一台,却是:探仙台。独自休歇了一番,恢复些神力,一直往前寻觅。
过了数日,前方已是混沌界外。真君突觉四处有异,开了天眼,前方一处朦胧中,不是那妖神书生,又是何物?
真君猛喝一声,拿枪去刺。那物回头一望,也不抵挡,须臾不见了踪影。
真君大惊,却见那物所过之处,有一三寸之物。
他拾将起来,那物非石、非木、非冰、非土。表面斑驳一片,挤按不碎不黏。
真君将它收入囊中,卯足了劲,径直往前。
不过数百里,前方斑斑点点,土石不成山,水雾无湖海。不见房宇,也非洞穴;如流沙却又巍峨而起,似城垣无方直并无穹与檐。
灰茫茫一片,无边无际。
真君侧身而进,试图窥此间真貌。
行直前路,却是一大片下陷。真君触壁而下,壁似金石。
前方一巨瓮状之处,中有数物,似有灵气。
真君细观,那些异类确似交流,但声幽慢,如涛非涛,如风非啸。
不远处,似乎又有其类出来。真君不知底细,不敢贸然行动,意欲躲避;却不料身子一闪,囊中新收之物跃了出来。
那物在眼前掠过,那一刹那,真君吃了一惊:出现的正是那妖神书生。
他把那物放在眼前,再观那异类,果然是它!
他收起那物,再偷偷观看,远处只是一个混混沌沌的立物,如石似土。
真君收起原貌,化作一粒沙砾,从下方往前摸索过去。
到近旁时,那妖神书生已经退出数丈远。
真君一个翻身,所收之物贴于耳,竟然隐约能听出声响来。朦胧生涩,却也能慢慢辩出三界之义。
那方寸间,自归囊乎?
不然,释家久踞万千载,取而不易。
何道哉,我之族往,俱释化,无灵能判!
只是那方生灵万千,起新秀,无法可化矣!
那般愚忠,刹灵探其冥界,已历数百朝,别界依前是也。
我方清幽,何辰作计?
先前锋踞幽冥久矣,有机则立。
不觉中,一物已往远处去。
真君心中一颤,此灵不灭,三界毁于一旦!他转回原形,握枪便上前去战。
连刺数枪,那异灵如同浑然不知。猛然间,那物化作无穷大,弯作丝滔滔,将他卷挟了起来。
他轮枪四奔,如入无人之地,不见方圆。
四处一片安然,无风声,无雨声,无一切声。
猛然间,真君唤出玉现弓,搭上金木箭。箭出,那物轰然垂地。
真君跳出数丈外,又出几灵。他急出一箭,一箭三雕!
他有些得意,再去取箭,却发现只余三支。有些慌乱,只得且战且退。
那异灵多了起来,不觉箭毕,他顿觉糟糕:金木神箭可是六百年才出一次。四处犹如百鸟飞旋,洪荒之力自八方袭来。他渐渐感觉愈来愈难以动弹……
耳边传来朦胧音,此番单元,当困他许久了。
几多时?
他历千秋……
天界传来懿旨,眉家六圣携犬来至凌霄殿前。放眼望去,经幡摇动,仙乐声声。
玉帝威严于殿上,两旁侍儿伫立。佛祖含笑一方,宝座高远,祥云缭绕。
优畜——
梵音悠悠传来。
优畜——
第二声的时候,眉老五踢了白犬一脚。白犬望向他,他轻声道,还不上前?这宝殿上除了你,还有哪个像畜牲?
白犬出了班,跪于殿上。
佛祖道,你主远巡天外,尚未归来;神不可一日有缺,你且掌他衣钵,守他仙山……
白犬顿时化作真君模样,忙谢过佛祖。
玉帝道:既然位列仙班,寡人赐你孝天之名,长汝孝敬天地之义。
孝天谢过玉帝。
只是从此真君之旁,无有犬类,如之奈何?玉帝起疑作问。
梵音传来,声声洪亮:大千世界,如鸡犬者万千;你且看来——
佛祖一指,大殿上瞬间出现一条猛犬,一身洁白。
三界清静,你等各自归位去吧!
杰克,杰克——男子抱着夹克,着急地在人群中呼喊寻找。阳光有些红艳,他喘着粗气,擦了擦脸上的汗。
景区广播传来寻人启事:广大游客请注意,广发游客请注意,一名叫杰克的九岁男孩与父母失去联系。上身穿鹅黄圆领衫,下穿白色长裤;额间有一浅色胎记,见到的游客朋友,请带到售票处。他的母亲和妹妹在此等待,他的母亲和妹妹在此等待。
男子走下山垭,不远处的山下,一条大江两旁拉着警戒线。江中一大群人在忙活着,那是在挖千年乌木呢。昨天的新闻都播了,江中发现了两千年前的乌木。
他没有心思去看,把衣服搭在肩上;快步向前,继续去人群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