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在飞机上,阅读了屠格涅夫的中篇《阿霞》,被他的细腻文笔震住了。除此之外,也被他塑造的阿霞吸引住,还有关于他对爱情的理解。读完这一篇,让我想起了川端康成的处女作《伊豆的舞女》,两者都是写的一场旅游里的邂逅与相爱,两者的文笔都很优美。不过两者也有区别,屠格涅夫通过对理性和感性的思考告诉我们,爱在当下,要及时抓住。川端康成写的则是纯洁与朦胧的爱慕之情,写出了遗憾的美丽与哀愁。
后续有时间再来写读后感了,记录以下的摘抄吧)——
那个被他叫作妹妹的少女,第一眼看起来非常漂亮。她那张略带褐色的圆脸上有着美丽的细小的鼻子,差不多带孩子气的脸颊和明亮的黑眼睛:这个脸型里有一种独特的、特殊的东西。她的身材优美,但似乎尚未发育完全。她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哥哥。
她从来也没有安静地坐过一阵;她一会儿站起来,跑进宅子里去,又跑出来,低声唱歌,一会儿她笑起来,而且笑得非常古怪:她好像并不是在笑她所听到的,只是为了跑进她脑子里面的种种思想笑着。她的大眼睛发亮地、大胆地直望着你,但有时她的眼睑微微地低垂,于是她的眼光立刻变成深沉而温柔的了。
您走进月光里面,您把它打碎了。”阿霞在我身后喊着。
我埋下眼睛,黑色的波浪在渡船的四周跳荡。
渡船靠拢岸。我跳出船来,隔岸望去。对岸看不见一个人了。月光像一道金桥似的伸到河对面。有一曲兰纳[插图]的华尔兹的老舞曲飘了过来,好像是送别。加京说得对,我感觉到我的心弦应和着那诱人的旋律在颤抖了。我慢慢地呼吸着夜晚的芬芳的空气,穿过黑暗的田野,走回家去;我回到自己的小屋子以后,仍然感到这种无对象、无目的的期望的带甜味的烦闷。我觉得我是幸福的……但为什么我是幸福的呢?我什么都不需要,我什么都不想……我是幸福的。
我心里满溢着快活和轻松的感情,几乎要笑出声来,我睡在床上,早已闭上了眼睛,我忽然记起了整个夜晚我连一次也没有想到我那位残酷的美人。“这是什么意思呢?”我问我自己“我是不是又在恋爱了?”可是我就在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之后立刻像孩子在他的摇篮里似地睡着了。
鬈曲发亮的头发,露出来的颈项,玫瑰色的面颊,他本人就像早晨一样的新鲜。
加京没有理她。她捧着杯子,又爬上废墟,时而停下来弯着身子,带着可笑的郑重的神情,在枯萎的植物上面洒几滴水。水点在明亮的阳光下发亮。她的动作很可爱,可是我还像先前那样生她的气。不过我也忍不住要赞美她的轻快,敏捷。在一处危险的地方,她尖声叫喊来吓唬我们,然后又大笑起来……我更加恼怒了。
我在这儿,”阿霞卖弄风情地把肘臂斜靠在窗台上说,“我在这儿很好。这给你,接住它,”她丢给加京一枝天竺花,接着又说:“你设想我是你的心上人。”路易斯太太大声笑了。“H.要回家去了,”加京高声说,“他来跟你告别。”“真的吗?”阿霞轻轻地说道,“那么,把我这枝花给他吧我马上就回家了。”
这不仅是那种流露在她整个娇弱的身体里面的几乎是野性的美吸引了我,我也喜欢她的灵魂。
我没有讲故事的心情。我望着她坐在那儿,全身沐浴在阳光里面,显得那么安静,那么温柔。在我们四周,在我们下面,在我们头上,一切都欢乐地闪着光,——天,地,水,连空气看起来也充满了光辉。
某种温柔的女性的神态突然地在她的处女的矜持的脸上显露出来了,过了好久,我的手臂还感觉到她那娇柔的身子的接触;过了好久我好像还听得到她那急促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过了好久,她那披着浓密鬈发的苍白而兴奋的脸上一对差不多闭着的、不转动的黑眼睛还仿佛在梦里那样地在我的眼前出现。
她的眼光常常停留在我的身上,我的心在她的谜似的注视下面微微地颤动了。
我实在告诉您,您我都是有理性的人,我们不能够想象,她的感受是怎样深沉,这种感情挟着叫人不能相信的力量在她身上表现出来,这种感情像一场大雷雨似的来得出人意外,而且不可避免。
她慢慢地举起她的眼睛向着我……啊,一个恋爱中的女人的眼光,——谁能够描写呢?这对眼睛,它们在恳求,它们表示信任,它们又在追问,它们又表示服从……我不能抵抗它们的魔力。我觉得有一股微火像许多烧红的针似的跑遍我的全身。我弯下身去,吻她的手……
明天我会幸福了!可是幸福没有明天——它甚至也没有昨天;它既不记忆过去,也不去想将来,它只有现在——而且这并不是一天——只是短短的一刻。
幸福转瞬即逝,没有过去,没有未来。